2008年11月8日 星期六

【種孽】


2008年11月8日

【種孽一.終結】


「好了、好了……」阿美的聲音嬌纏著她正跨著的男人。「這次甚麼都依你吧。」
    權漢那粗壯的手臂一挽、一抱、一摟、一挨,阿美便被他完全征服,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,等候著黑夜的來臨、等候著肉體的刺激。



-*-*-*-*-*-

    天空通紅,那傍晚的天色把街邊的都照得橙紅。萬家燈火、一座又一座的大廈接二連三的亮起,像一種惡毒的病菌以迅雷般的速度繁殖開去,從市中心的商業區,再傳至各個被隔離似的鄉郊。

    天色的昏下,表示這幕戲的掀起。

    躺在床上的兩個,赤條條的對望。這個眼神交流了很多──交流了他們曾經的感情、交流了他們曾經的熱戀、交流了他們曾經的慾望。就只有那齷齪的衣櫃及放滿一地而凌亂的雜物,沒有理會他們的對望,只在一旁獨自尋找著剩餘的位置。窗外汽車引擎的聲音吵人,窗裡交歡的聲音擾人。他們毫無保留地沉醉二人的世界裡。

-*-*-*-*-*-

「漢……」街上的石板路被雪輕輕披著一層薄莎,黃昏的街燈照著二人,權漢握著阿美的手,緊緊的、牢牢的。「放手吧。」
「你甘願嗎?」死靜的街道上一陣風的呼聲、一陣樹葉的沙響。「都三年了。」
「這不是時間的問題。」她使勁的甩開了他的手。「你知道的……」
「Alex?」他靠近了。「他有甚麼好。」緊抱著阿美的權漢,或許是他最後的表示。「我比他更關心你、更會愛你啊。」
「原來過了三年我才發覺……」她似乎沒有想掙脫的意思。「人是會看膩的。原來我要的不是愛。」這時才一縮一脫,然後一個箭步走到樓上。

門開了、門關了,二人的房間是一片狼藉。
行李箱開了,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擠壓在箱內。
「最後一次。」權漢又再一次從後緊擁著美。收拾著行李的阿美閉著眼,皺起眉頭,吸了又呼了一口深深的氣。權漢嗅著她的頭髮。「你不要愛,就來點新鮮刺激吧。」
似乎她也默默答應了這次種的孽。

-*-*-*-*-*-

「一開始就是種下這個孽嗎?」權漢呼出一個煙圈後說。阿美躺在權漢結實胸膛上,尋找最後的依靠。
「那便快點把它作了結,孽不就完嗎?」



【種孽二.斷頭重生】


    「別人說火鳳凰要在火裡燒死過,才能重生。」餐廳內杯盤相撞的聲音交疊著梓森的勸勵。梓森是權漢的好友──是小學到大學到工作也一起的知己──身材比權漢矮一點點、瘦一點點,卻有著討人喜歡的笑臉,和那叫人迷上的清亮雙眸。
    「哼……」無奈的笑聲,為這次的餐宴添了點冰冷。
    「你,有想過跟她繼續下去嗎?」梓森切了塗上玫瑰花紋的碟上那塊牛扒,往那小嘴送。「我的意思是……」他定了下來,眼珠一碌一滾,不好意思的瞄向對面的權漢,觀察權漢的反應。他發覺自己說錯了說話。
    「沒有。」很直接、也很斷然。「有甚麼好繼續。她追求的不是永遠,大家的價值觀也不一樣。」漢權緊緊的合著他的雙唇,目光也像失了焦點的望著桌上的甚麼。
    「你……真的決定嗎?」
    「這塊牛扒不好吃,那便再弄過另一塊;這瓶紅酒不香濃,那便換過另一瓶吧。」左手拿著叉,右手拿著刀的漢權,眼神似找到了牛扒的焦點。
    「牛扒不好吃,會否換吃鵝肝呢?紅酒不香,會否換喝咖啡?」梓森這次比上次更緊張漢權的反應,視線不離他。
    「若然配合的話。」漢權輕輕的答了,便開動了他的胃。而漢權的嘴角也微微向上,展了淡淡的微笑。
    「看來火鳳凰會重生了。」梓森的笑容更是燦爛了。「不是嗎?」又裝出個討人喜歡的樣子。

-*-*-*-*-*-

「那算甚麼?」梓森用力的拍向檯,店裡的其他人也有意的向這邊投下帶著求知慾的目光。「你真的不聽我勸,非要跟她一起不可?」
「我決定了,甚麼樣的結局,都只是我的承擔而已。」權漢在檯的另一邊,面側向另一邊,逃避著梓森的怒目。
「結局不會是你想的那般容易!」梓森匆匆的喝光杯裡的酒,放下了錢。「孽!這是孽!」然後一手扯掉掛在頸上那閃爍的裝飾,氣沖沖的往酒吧門口走去。

    那是在沒有蟋蟀鳴叫聲的夜裡。
暗夜裡的草叢中多了個神秘的黑影,看似在找甚麼似的。然後那黑影往噴水池那邊走去,把手伸到水裡,接著是一陣用水沖洗的「嘖嘖」聲。那黑影舉起了一塊玉,在僅餘的燈火下仍不時照出光來。那個黑影然後獨自的走了。
梓森卻一直在跟著那黑影。那黑影在草叢找尋時,他躲到樹後;那黑影在噴水池洗擦時,他躲在另一邊的椅子上。一看便知他是在觀察著那黑影的一舉一動。

-*-*-*-*-*-

    這個時候天氣也開始清涼了。翌日晚上繁星多了,蟋蟀也開始叫了。兩人雙雙拿著一幾罐啤酒,坐在那無人的公園裡,呼天搶地的喝著。幽雅的街燈照著二人,兩個男人在喝著啤酒。
    「你這是在借酒消愁嗎?」還沒有醉的梓森向權漢說著。
    「白痴!」權漢把那喝光啤酒的空罐拋向公園椅子對面的垃圾桶,「啪咚」的給彈開了。「幹!」
    「不然你這是在做甚麼?」梓森一向不喜歡喝酒,因為他總會第一個喝醉。「突然約在這裡喝酒。」
    「我早已把她放下了!還惦掛麼?還會麼?」看來權漢已經開始醉了,雙頰在白月色下,紅色卻映成粉紅。
    然後梓森偷瞄了權漢一眼,又把他手上那罐喝光,臉上也泛起紅葷了。
    「你……」權漢醉了的用手指著梓森的鼻。「你三年前幹麼發脾氣,把我送給你作生日禮物都丟走?」
    「怎麼……你還記得?」梓森有點驚訝,但醉醺醺的他卻表現不了那種驚訝。
    然後權漢從褲袋裡掏出那塊閃爍的玉。「是這塊麼?」
    「我知你那晚特意去找回的。」梓森看似懂了一切似的。
    「現在歸我所有……」權漢的醉意愈濃。「就如你……的……」
    「甚麼……?」
    「別以為我不知道……其實早起看得出,而且……其他朋友也跟我提過……」權漢的酒意把他的臉變得更紅,即使在白光下也不見得粉色。「你對我一直都有好感。」
    這句話使梓森像突然被弄醒似的一怔。「當……當然吧。我們是多年的朋友,我亦是你的知己。」然後配上幾聲的傻笑。
    「你知我說……我說的好感是……好……是……甚麼來的。」
    「醉了,不如歸去吧。」梓森很趕著走似的,他明亮的雙眸有點彷徨。
    「你既然一直都……那我便……成……你吧。」乘著七分醉意,三分真情,權漢向梓森撲去,緊緊的箍著梓森。比較瘦小的梓森這時回避不了,也掙脫不了。

    「痛……」整晚就只會叫這個。

    第二天的早上,權漢發覺自己醒來時是在自己那凌亂不堪的公寓裡。他發現自己的赤身,便憶起了昨晚似的。
    「孽……孽……」
    這是衝動嗎?他自己心想。
    開門聲、關門聲。「早餐買了,趕快起床吃吧。」正當權漢想知是誰的時候,那是把熟愁的聲音、那是整晚喊痛的聲音。
    他沒有避開、亦沒有意想放棄這次的機會。

火鳳凰,看似重生了。



【種孽三.開始的延續】


    這天的寒冷是入冬以來最讓人心寒的一次。街上走著的人都是穿著厚重而深色的衣服,圍著條厚厚的頸巾。這也是眾人為自己悉心裝扮的好時機,不同花紋、圖案的衣飾一個繫著另一個,彼此原來都緊緊相扣。

    「漢?」是阿美的聲音。「可以出來見一見面嗎?優頓街公園前咖啡廳,待會下午2時正。」
    權漢以陌生的聲音回應了。

    就因為這個電話,權漢默默想了一個早上。究竟阿美突然相約的原因是甚麼?他搓搓雙手,取點微溫,然後又拿起了電話。

    一個早上就這樣過了。權漢走到街上,那條人來人往的街道,很擠迫。特別在斑馬線兩旁,是你推我撞多於讓路。這樣的擠迫感在城市裡並沒有增添人與人之間的溫暖,也許是彼此都冷冰冰吧,每個人的面孔都僵了、硬了。你不認識我、我又不認識你,連大家的體溫也很吝惜。原來關係也都不過如此,不到了肉體的接觸便是吝惜。

    「對不起,要你等了……」阿美一坐下來便是不好意思的說著。
    「以前的我或許不怎介意。」權漢懶慵慵的收起那條手帕。「甚麼事?」
    「你現在還是單身……?」阿美很直接的問。旁邊的Alex便開始點午餐。
    「不。」
    「先生,你要的即磨咖啡。」侍應柔柔的遞上那冒煙的咖啡。那煙氣乘著咖啡的香味無忌地散落在每個角落,傳入到每個人的鼻孔裡,刺激著感受香味那堆細胞的活躍。
    「哦……」阿美卻看似有一點消極。「假如……我是說假如,你的女朋友有了身孕,你會如何?」突然帶出這個問題,怎也叫人覺得一點的突兀。
    「這不是應該問你旁邊的那個麼?」權漢輕佻的語氣卻惹不起Alex的脾氣。
    「既然她是問你,那便是你的問題了。你要給她答案。」Alex是禮貌的解釋。
    「那便立刻中止懷孕吧。」權漢輕不介意的,提起那杯咖啡往嘴裡送。
    「這麼忍心?」阿美突然向上一靠,睜大眼睛。
    「那又不是我的。」
    「你還會把我看成女朋友嗎?」阿美說話時像捲縮著一角的人那種害怕感。
    「你……不怕Alex麼?」漢權緩緩的把視線扭向阿美,這時他才是第一次正視阿美。
    「這個孩子是你的,陶權漢。」Alex冷淡的結束了這次的討論。

    咖啡廳裡就像只剩下這裡的三人,冷冷清清似的灰沉。

    「漢?」這時候梓森也到來了。「你把我約到這裡來……」他像視察到這裡的不妥。「不是有甚麼事吧……」他的踏入把那冷冷清清的灰沉頓時變得黑暗。然後他默默的坐在權漢旁的空位。

「那是在分手那晚種下的孽。」
「那是在酒醉時種下的孽。」
「那都是在開始時種下的孽。」

    咖啡廳內人來人往,他們四個卻動也不動的坐在座位上。咖啡的白煙也一早消散掉了。
    天,一再沉下來。

-*-*-*-*-*-

    「Alex,我……有了BB。」阿美含糊的說過這番話,帶點害羞。
    「真的?」Alex把眼都睜大,明明說是有了身孕仍想再聽多一回地問多一次。
    「是……」含羞的阿美,把眼珠都滾開了。
    「這真意外啊。」Alex內心的歡喜沒有人能切實理解,只能透過從他嘴上泛起的那個愉悅而期盼的笑容而知道一點點。「我們才開始了6個月……」他突然停下來,仔細的想了一回,又接著說。「只是連首4個月是偷偷摸摸的。」這個疑點已經不是Alex能想到的了。「但怎也想不到……真意外!真意外!哈哈。」
    「嗯……真意外。」阿美卻冷冰冰的,也許是冬天太冷吧。
    「怎麼?你不喜歡嗎?」似乎Alex這番話是關心自己兒子的出生機會多於阿美的問題。
    「不……只是想到要花很多錢、又要花很多時間、精神,有點……迷妄而已。」阿美按著額頭,又深深呼吸了。
    「這個不用愁嘛。」Alex的語調變了溫柔而平和,在阿美的耳邊輕輕吹著。「我也會出一分力的。就讓我們一起迎接這個新生命吧。」
    「嗯……」

-*-*-*-*-*-

    「你決定好選哪一方了嗎?」Alex催趕著問。
    「你不肯照顧嗎?」權漢反而先問了另一個問題。
    「那你們會再一起嗎?」梓森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。
    「是不要我肚裡的BB嗎?」阿美最後也問了一個問題。

    原來天空低沉下來時,會將最醜惡的展現。一切都變得黑暗、迷失。有人會感到孤獨、無助,有人會感到冷清、冰凍。
    灰色和塵埃飛散在每個角落裡。這又是為了甚麼而種下的孽?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