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1月24日 星期六

【回程票】

2009年1月24日

    夏天的蟬鳴,總是哀求著老天爺爺不要無情的大放熱氣。在樹上,那幾塊新綠的嫩葉旁,你一句、我一句的苦苦哀求。
    是一棵茂盛的樹,有著很闊、很廣的樹冠。看上去,也有幾百年吧,穩重的屹立於小碎石路旁,站穩於綠草如茵的花園裡。那花園總是四處溢香,滲出一陣又一陣的芬芳。真的嗎?卻只是殺蟲水那些有毒的味道。
    那棵樹抱著蟬兒,隨風而輕搖著,像安撫著那些蟬兒:「好了、別吵了,都已是好幾千萬年了。」
   

    大樹下那張長木椅總是公園的象徵,沒了它,便不是一個合規格的公園。這鏽了一點啡的黑鐵架,和那掃上深棕色的甲板木,總是公園環境裡的絕配。作旁觀者時,閒時逛過此地,那總是幾對熱戀中的情侶,或總是幾個知識分子,又或總是退休的老伯伯、老婆婆,他們的御座。
    而今天卻成了我回程前的一個冷座位。

    它總不放過這機會,總是要將地上的一切都給蒸熟透似的。可是坐在這裡,沒有一點涼風颯颯而吹,心裡頭卻有著涼快的感覺。
    涼甚麼?失敗也很快活嗎?

    我曾經想過,到了這頭,一切都簡單了,甚麼都易辦了,更不用將自己扯得緊。然後很輕鬆的,找到了想做的,那便輕鬆的做吧。
我也曾經想過──夢想……
誰都總會笑你;如果你在現實談夢想。小時候有寫過《我的志願》嗎?父親總是說:「做醫生、律師好。」母親又總是談著:「公務員福利高、工資也不錯。」
我哪裡有寫過《我的志願》?
我的志願,想畫畫。

「你白痴呀?」母親聽到後,總會大喝加上一對冷眼,和罵得歪了的唇,心裡總有點戰憟。
「做點能養活的好嗎?」父親總在這時候在旁加插一句。
「我們兩老不是期待你將來有能力養我們,可是我們這樣替你著想,也是為你自己未來的啊,兒子。」
然後我坐了火車,到了香港來。

這是叫尋夢嗎?這頭的朋友,叫我「大陸仔」。
也許這裡頭的悲哀,比舊時的還要沉重幾百倍。怎也想不到,做不出甚麼的改變來。這香港,比廣東市更要殘酷。聽說人都總是力爭上游,卻沒想到他們都幾乎要跑得快過劉翔。聽說人都總是尊重藝術,要搞甚麼文化城市,要辦甚麼西九文娛,卻連一處發展的立錐地也沒有。
那便跑幾間院校看看吧。

「你有沒有相關的資格文件?我們這裡只對有資格證明的人面試。」
我搖著無知的頭。
「那對不起了。」
我眼珠累得向下,氣也嘆得特別長。

停下來!看看我的作品吧!

那張長木椅放了幾張油畫。
除了蟬鳴聲,還有那些下棋的老伯們。
「噓!」他們穿著的是裇衫,可嘴裡的是粗言穢語,我瞧不起他們。
「將軍啦!」
那個下得興起的,一腳放在石椅上,搖搖擺擺,尾指在鼻孔裡挖過,又往耳朵裡挖多一遍。他笑咪咪的,望著他自滿的棋局。似乎,他找到了這刻的滿足感。
他咪起眼,望向我這幽靜來,眼神頓時變得不屑的,嘴角也向下。
然後而回到他的棋局裡去。

我從褲袋裡拿出那張火車票來。
「4時35分開出」,上面是這樣寫著的。
我又望望手腕上的鐘錶,「嘀搭嘀搭」的機器聲。「4時07分」。

我收拾了殘局,搭上這班回程的列車──鐵一般的列車,黑黑黝黝的、陰陰沉沉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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