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8月12日
這個空間裡沒有光線;
這個空間裡沒有地平線;
這個空間裡就只有飄浮。在黑暗中飄浮著,你就是唯一。感覺不到甚麼,甚麼也感覺不到,就只有自己以所謂自由的方式,飄浮。
很黑、很黑,自己的前方看不清,伸手也不見五指,何況猜摸?
很暗、很暗,連自己的方向也不知道。
卻可以飄浮著、飄浮著,這樣一輩子就過了。
可是,這氣泡要爆破了,猶如將人從夢境裡狠狠的抽出來,使勁的拉扯著,一甩、一掉,「啵」一聲的響亮。
「一大清早,你在找甚麼?」老爺爺對著孫子總是慈祥的微笑。這老爺爺可真老,身體裡都不能說是肌肉了,就是一塊一塊皺著皺著的皮,鬆弛的躺著。
「不見了……不見了……」孫子是慌張的找遍家裡每一個角落。他穿著裇衫,正打著領帶,慌亂的找。
「找甚麼呢?」老爺爺躺在那竹籐製的椅子上,撥著手上的紙扇。
「都叫你別把東西亂放,我的東西我會自己搞妥!」他大吼著埋怨。「看!現在我的文件不見了!」
「你的房間亂成一堆,叫人怎能忍手不去把它收拾收拾。你的東西我沒有碰過呢。」
「算了!」
「那是甚麼文件來的?」老爺爺的眼咪起了。
「證書。」
「甚麼證書?」
「離婚證書。」
「離婚?你跟小雯離婚?」老爺爺的眼瞪大了。「你們不是好好的嗎?」
「跟管我那麼多,過來幫忙翻找吧。」
然後兩爺孫在不大不少的屋子裡忙著亂翻。
「四十年前了……」老爺爺坐在茶樓裡,跟他老街坊老馬一桌。老爺爺星期二總愛跟老馬同一桌的,可能是老馬只有星期二會到茶樓吧。
「又說老故事了?」老馬諷刺的說。
「這次不同、這次不同……」
「你每次都說『這次不同』的。到底今次是偷渡驚險遇,大戰小日本還是廣州的『鳳琴樓』上夜夜笙歌的故事?」
「這次不同、這次不同……」老爺爺重覆著說。
「哦,那便聽聽看。」老馬盡敷衍的。
「這是因為我的孫子跟他一起六年的太太離婚了。」老爺爺似乎有所感慨。
「喔?離婚了?甚麼原因?」愛八卦的人,總愛問。非得要看看離婚原因是出現了情婦還是情夫,還是甚麼驚天大秘密。
「這可我不知道。」老爺爺喝了口茶。「可是看到我的孫子,令我想起以前自己在廣州的生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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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候多姿多采,家裡還是富有。每天生活總不用愁。家裡有傭人使喚,錢缺了便問父母拿,生活也是頹廢。有學不上,四處逛蕩,人生目標就是吃喝玩樂。自己真正想要甚麼,也不知道──實在是很模糊。
你也有聽過我在「鳳琴樓」的故事吧。其實這只算是其中一段而已。
當時我還年輕。小琴當時每晚為我們奏曲,她的歌聲、琴聲、舞步,在腦海中是深刻的。但主要的目標,並非只為小琴。當時有另一個歌女,叫王燕。我當時還不知天高地厚,也不識人情世故,只知道我的人生是玩樂。
跟王燕一起都有兩年了,才嫌棄她。那是因為她太煩人了。每天不是嘮叨這個,就是嘮叨那個。嘴巴說個不停的,又吵耳又煩人。當時只是為了她的花容月貌而已。小小的雙眼卻水汪汪般的閃亮;嘴巴不大,像是櫻桃般的雙唇,每一吻都刻骨鉻心。兩年已經是很長的時間了。
然後才跟小琴一起。她才藝確是了得,但性格卻難纏。不到四個月便分開了。
隨著家境的衰落,自己跟不同少女一起的時間愈來愈短,年紀也開始愈大了。但卻無收這種生活的方式。每天仍嚷著要使喚傭人,要問父母拿錢。自己將來做甚麼,也不知道,也沒有預計過。只是跟不同的女人一起遊手好閒的過活。
看似風流史,但回想起,其實王燕的苦口婆心,是最使我懷念的。
我那死去的老婆,也是整天嘮嘮叨叨,可是她卻是一位正牌黃面婆。望見她,感覺就是王燕。
唉……還真是可惜……
不知她現在是否還在世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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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哈。」老馬笑大了嘴吧。「這也倒是新鮮的故事。」
「還好笑。」老爺爺也自嘲了一下。
「欸!誰不曾後悔呢?」老馬又說著年長的一輩才說的話。「可惜吧,小伙子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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