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調味料】

2010年2月24日

【調味料 – 上】

   
    這一下門鈴，把世界都敲醒。
   
   
    我把門打開，慈祥的笑容表示著又一個難纏推銷員的到來。我還穿著睡衣、打著呵欠，這下子又得煩一陣子，難得的星期天早上啊！
   
    「先生……」一身推銷員的西裝，留著長髮海，一束長髮似的。
    「沒興趣呀。」我已經把他那難纏的語氣先堵著，其實我對趕走推銷員很有經驗。
    「不是喔，先生，你聽完本公司產品後，定必想買的……」
   
    雖然是熟識的對白，但我從沒見過懷著陰森笑容的推銷員。
   

    「那……你倒介紹來聽聽。」我也許中計了。
    「本公司新推出的『廚具用品特製調味料一號』。也許你會好奇甚麼『調味料』，又甚麼『特製』……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，又繼續。「其實這也並非在廚房裡用到的調味料，它的真正用途在於人的身上。」
    「那有甚麼用？」我向來不是在家中煮飯吃的人。作為事業男性，莫說在家中煮飯，睡覺也沒有時間。
    「這是用在別人身上的調味料。」然後他的陰森笑容又令人感到寒憟。「只要用了本公司的產品，那人便會對你千依百順。」
   
那是甚麼鬼的產品？

「我……沒有這個必要。」我存疑。
「那是對付『女人』的妙方啊，先生。」他特別強調在我耳旁。那在陰霾下的雙目，讓人感覺就是動畫片中的神秘人物一樣，走出來總有甚麼事情要搞一番似的。

可是，他怎麼好像知道我跟芊潼的事？

「是你想要的『女人』啊，先生。」

魔鬼！他是隻魔鬼！
然後我就是一個無知的凡人，被騙上吊一樣，我買了那產品。
他說了句「謝謝」，又匆匆的跑走。

「慢著！」我喝止了他。「你到底是哪一間公司的？」哪會有公司有這種產品的。
「到時候，我便會再出現。」
那到底是甚麼時候？他根本沒有答我的問題。
他就是一隻魔鬼，而我就墜進了深淵，雙眼被纏在那黑色陶瓷漆面的特製調味料一號。

「那便試試看吧。」我是這樣想的。

芊潼是我公司的一個同事，她個子比我矮一點。一頭鬈髮，臉有點圓圓，臉蛋有一點紅。那烏黑眸子總是迷人的水汪汪。我最是喜歡她咧嘴而笑的樣子，夠真。

在那次公司午飯，我約了她到海邊那木搭的小屋下那間「Viciado Leche」吃個西餐。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甚麼，剛好她到小屋外打個電話，那就趁她離開的一段小時間，試試看那份「調味料」吧。

這不讓人相信，也難令我自己相信。
那甚麼鬼的調味料見效，她的千依百順，倒讓我自己感覺有點像主人一樣。

如是動畫片那些甚麼主人女僕身份的角色。女僕有甚麼事也得讓主人同意，也得讓主人的允諾。然後她常會嬌滴滴似的有禮地問：「主人有甚麼吩咐的？」然後我的吩咐下，她便照著做，甚麼也得做。感覺雖然變態，但這種感覺，難得、難得。

我接著就問她：「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嗎？」
她挺直了腰板，正視著我，一臉正經的說：「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。」
在自己的腦袋猶豫之際，我的嘴巴先動了：「那便甩了他，以後跟著我。」

在一聲知道後，我突然感到一陣悔疚，但不久又感到一陣快感。

我就是主人；而她，就是個被瞞騙的女僕。
直到事實的浮現。

【調味料– 下】

   
    另一下的門鈴，把我敲清醒。
   
    其實那不算是愛。
   
    我打開了那道沉重的門。
「先生，本公司的產品滿意嗎？」是他，我認到他的聲音、他的神情，還有他給我的感覺。
這個畫面有點怪。我走出去門的時候，芊潼還在摟緊我不放，直到我說「放手。」她才乖乖的放開。
「滿意不是不滿意，只是……」
「你不滿意我嗎？」芊潼直愣愣的看著我。
「哦……不是。」
「其實這是本公司產品的一號，還有二號的。」那推銷員在他帶來的皮袋中拿著另一支黑漆的瓷製瓶。
「還有別的『調味料』？」我立刻盯著他那手上的。
「本公司此系列的產品一號，只是千依百順，但被使用者會像是失去本我及知覺似的，是過度的千依百順。所以本公司推出了二號，以平衡及彌補一號的不足。」那推銷員有板有眼的詳細介紹，是魔鬼的招數。然後我又上當了。
「特製調味料二號，是令被使用者的本我及個性逐漸浮現，令被使用者的順從更真實。」
「那有沒有甚麼副效果？」我衝著問。
「被使用者或許會拒絕要求，只是跟從被使用者的50%本我個性。然而……」
「然而？」
「被使用者或許會清醒過來。」他立刻接著說。「但不用擔心。這只是百分之二的機會。」
他的解釋令我放心，也令我買下了那件產品。

在命令下，芊潼吃了那份調味料做的菜，還是她親手做的菜，有點自作自受的感覺吧。

然後我尋找著我想要的芊潼。

她開始有點轉變了。雙眸開始一滾一滾的轉，她好像在摸索甚麼似的。

然後她送了我一記耳光，匆匆的跑到門口。在她準備出門之際，被我截住了。
「你幹麼？」她呼喊。
「你要往哪走？」我問。
「我為甚麼會在這裡的？」她忽然一怔，定神過來。
「芊潼？」我存疑。「你是芊潼嗎？」
「我是芊潼呀。你是……」她似乎不認得我。「你是天恆。」她記起我了。「你剛才吃飯跑到哪去了？擔心死了。」

我呆若木雞的站在門口，一手緊抓著她的手，無言。

「那……」我實在難以啟齒。
「你在這裡幹甚麼？」她又問我了。
「我是你的男友啊，你剛才還在我家……現在你……就想走似的。」我愜懦。
「對，我就要走。滾開！」

這一下子像要爆發了。
調味料失效嗎？

「不……你知道的，我是你的男友，芊潼。」我在乞憐，對，我在乞憐。
「你不是。」她很冷。
「你知道我喜歡你的。」
「我一早便知，從美光的口中便知道了。」她瞇起眼……是蔑視著我。
「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？」這不是求愛、這不是告白，這是東窗事發後的一句補救說話。
「你也知道我會怎樣答的。」她用力的甩開我的手。「你這無恥的快滾開！」


接續不斷的門鈴聲在芊潼跑走過後的十二分鐘後響起。

「先生，本公司的產品合心意嗎？」
我沒有答他。
「甭怕，本公司還有其他系列。」